[乱弹]时差七分钟

时差七分钟

　　□环佩叮珰

　　作者按——本文纯属虚构，除了友情演出的各位八卦同仁，请勿将其他人名对号入座，切记！

　　 深秋的天黑得很早，下午六点半，环佩叮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在回家的路上。从天涯城人声鼎沸的八卦府旁边一条狭窄的胡同拐进去，黑漆漆的没有路灯，两边俱是低矮的棚户房，这里就是天涯城最有名的贫民小区了。

　　 叮珰的家在胡同最深处、一间住了七户人家的四合院里。邻里相处得非常和睦，因为这七家都有一个共同点，大人们都是下岗职工，孩子们都在一个班念初三。

　　 叮珰走到门口，院子里静悄悄的，邻居们似乎都不在家。东厢的小宝阿瑞在胡同口摆了个修车摊，西厢的飘忽无罪在八卦府门外卖烤白薯，隔壁间的蓝花药在电影院当差，工作时间三班倒。

　　 叮当摸着堆在院子中间的杂物，小心翼翼地向家门走去。院子里的破烂都是住后院的荣耀白狼从城内各大垃圾桶捡的，白狼新近下岗，实在没找到合适的差事，家里还有两个上初中的孩子，只好干起收破烂的营生。

　　 叮当推开房门，忽然看见弟弟marsen的房间里亮着灯，不由大怒，疾步走进屋内，喝道：“臭小子，天还没黑呢，开什么灯，太浪费了！”

　　 marsen一愣，小声道：“姐，我点的是油灯。”

　　 叮当一看，弟弟果然点了一盏油灯：“臭小子，油不要钱嘛！最近物价又上涨了你知道嘛！”

　　 marsen委屈地说道：“灯芯是我捡线头捻的，灯油是中午学校盒饭里滤出来的，你不许我开灯，我每天吃饭都留一点菜油。”

　　 叮珰暗暗叹了口气，她知道用油灯对弟弟眼睛不好，marsen又在读初三，功课多得很。可自从她下岗后，长期谋不到稳定的差使，今天在码头抗了一下午的冷冻猪肉，只得了二十块钱。弟弟的衣服短了，舍不得买，就从白狼捡的破烂里翻点破布出来接在裤脚管上。弟弟想吃荤，只能半夜里偷偷翻墙到八卦府大户云中羽仙子家机舍里摸几个鸡蛋。日子过得紧巴巴的，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。

　　 叮珰从口袋里摸出一小块猪肉，柔声对marsen说道：“下午抗猪肉，悄悄顺了点，今晚有肉吃了。”

　　 marsen却没有高兴的表情，只是低着头，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。叮珰不觉怪道：“怎么啦？今天在学校挨批评了？”

　　 半晌，marsen才从书包里摸出一张纸来，小心翼翼地递给姐姐。

　　 叮珰接过来一看，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　　 这是一张学校组织学生观看电影给家长的一封通知信：

　　“各位家长：

　　　　遵照天涯城城委组织部文件[2004]42号文件要求（该文件由天涯城城委宣传部、天涯城教育局、天涯城文化局、共青团天涯城委、天涯城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等五部委联合颁发），我校拟于下周一组织初一、初二、初三年级学生观看彩色故事片《时差七分钟》。

　　 据文件介绍：该片讲述了80年代出生的16岁广州少女留学上海的故事，体现了青少年留学生生动可爱的精神气质和风貌，是一部反映现代青少年成长的好片。我们希望同学们积极观看。经天涯城物价局核定学生每人票价20员。票款请于下周一上午前以班为单位收齐，届时，电影公司将会派专人来校收取。

　　　　经济上确实有困难的学生可以向班主任提出申请，学生将综合考虑后向电影公司提出给予适当的减免。

　　　　若家长有疑问可向学校或前面所提及发文的五部委当面或电话咨询。

　　　　天涯城八卦中学学生部”

　　 “20块钱？从学杂费里扣不成吗？”叮珰颤声问道。

　　 marsen默默地摇了摇头。

　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，叮珰小心翼翼地开口道：“明天你去找班主任说说，咱不看这电影，成吗？”

　　 marsen咬了咬下嘴唇，眼泪汪汪地看着姐姐，小声抗议道：“上次秋游你也没让我去。”

　　 叮珰板着脸说道：“《时差7分钟》，这是什么片子啊，如果是《邓小平》这样的爱国主义电影，我卖血也让你去看了。人家有钱，可以去上海留学，咱们穷人家家的，就别想了，看了也是做梦。”

　　 marsen一扭头，小声地哭了。

　　 叮珰看着弟弟啜泣的身影，不由心软道：“听姐的话吧，二十块钱电影票，够姐抗一下午冷冻猪肉了。你就真那么想看这片子？”

　　 marsen抽泣道：“我不是想看电影，但是我老不参加集体活动，老师都不给我当中队长了。同桌的黑心兰不理我好几天了，她说她妈妈说，你老摸她家的鸡蛋。”

　　 叮珰呸了一口：“不就几个鸡蛋嘛，云中羽仙子怎么这么小气。”

　　 “黑心兰说，等她初中毕业了也要去上海留学，到时候我们就时差7分钟了。”marsen不停抽着鼻子。

　　 “留学！吃都吃不饱了，留个屁学！”

　　 窗外忽然传来响亮的斥骂声，接着一个小女孩嘤嘤地哭了起来。

　　 叮珰推开窗户一看，只见飘忽无罪一手叉腰，横眉怒目地骂女儿真心无罪。

　　 “你给老子说清楚了，这书哪来的！”飘忽无罪扬了扬手上一本书，冲女儿吼道。

　　 “我，我借的。。。”真心无罪小声哭道。

　　 “借的？！我看你是偷着买的吧！二十五块钱一本！你老子我要卖多少烤白薯啊！”飘忽无罪更是怒火中烧：“我看你是皮痒了不是，家里都没钱揭锅了，你还去买这么贵的书，你给我说清楚，买书的钱打哪来的！我打死你个小样的！”

　　 真心无罪哭得更凶了。叮珰见飘忽无罪伸手就要打孩子，正想出声拦着，隔壁的房门吱地一声开了，蓝花药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：“怎么了怎么了这是，我上晚班，这还让人睡觉不！”

　　 “你来评评理！”飘忽无罪一把拉过蓝花药：“真心无罪这不懂事的孩子，居然花25块买了本书，你瞅瞅这什么书啊，我不识字。”

　　 蓝花药擦了擦眼睛：“《长翅膀的蛤蟆》。。。”

　　 “哪有蛤蟆长翅膀的，这不是乱写嘛！”飘忽无罪一听，把书往地上一摔，火更大了。

　　 真心无罪小声辩解道：“这书不是我买的。。。这是写一个16岁的女孩子去上海留学的，不是乱写的。留学可好了，不愁吃、不愁穿，天天可以和老外在石库门的大街小巷骑自行车。”

　　 “我呸！”飘忽无罪伸出手指，一个劲地戳着女儿的脑门：“不愁吃不愁穿，也不想想，你老子我哪来的钱供你去留学！不好好读书，尽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，满脑子资产阶级享受主义思想，看你明年考不上高中怎么办，还留学呢，咱们家饭都吃不上了！”说罢，飘忽无罪竟一屁股坐到地上，抹起老泪来。

　　 “飘忽，你这是怎么啦？”蓝花药不由怪道。

　　 “天杀的城管，又罚款又没收白薯，我这一天白干了不说，连自行车链都被剪断了！”飘忽无罪抹着泪道。

　　 “别伤心了，你也是老筋老骨的，见了城管跑不动。一会老宝回来了让他给你修修车。”蓝花药安慰道。

　　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，那边院门口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，正是小宝阿瑞和他的儿子姬羽凤。

　　 “老宝，这么早就收摊了？”蓝花药打了个招呼：“你看看飘忽这车，叫城管给剪啦！” 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小宝阿瑞不支声，瞪了儿子一眼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抽了半截的香烟头，划了根火柴点着了，狠狠吸了口：“别提了，下午被这小子的班主任叫去。”

　　 “小凤，又给你爹惹事啦？”蓝花药看着垂头丧气的姬羽凤。

　　 “这小子，谁不好惹，居然打了黑心兰。人家老娘是八卦府的干部，你惹得起嘛你！你给我说，干嘛和人家小姑娘打架！”小宝阿瑞指着儿子骂道。

　　 “谁叫她爱炫耀！”姬羽凤小声争辩道：“老是说她要去留学，还笑话我们贫民小区的孩子，说marsen天天把盒饭里的菜油倒在塑料袋里带回家点油灯、说真心无罪没钱买书天天借她的看，还说我这种穷人一辈子留不起学，以后得跟我爸一样修自行车。。。”

　　 “人家说你又不会少块肉，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！”小宝阿瑞喝道：“留学就是这种干部子弟才去得起的，有什么好争的！”

　　 “就是！”蓝花药附和道：“最近我们电影院在放一个新片，叫什么《时差7分钟》，讲的留学花好桃好，我看都是狗P！哪有人去留学不读书，光谈恋爱光玩的！”

　　 一听到《时差7分钟》这几个字，叮珰连忙拉着弟弟跑到院子里：“巧了，学校居然下了通知单，要每个学生都花20块钱去看这《时差7分钟》，你们知道不知道？”

　　 这话一出口，大人们顿时一股沸腾。飘忽无罪直着嗓子喊道：“饭都没的吃了，看什么电影，明天我就去学校评理！”

　　 “你找学校评理有什么用，这事可是天涯城委下达的，”蓝花药冷冷道：“你们都不知道，这事我听领导说过。你们知道这片子谁演的？谁投资的？后台是谁？”

　　 众人连忙竖起耳朵细听那蓝花药详说。

　　 蓝花药摇头晃脑道：“这片子的女主角叫金金，是天涯城城委书记的女儿！这片子是她老娘投资的，她老子还下了个通告，规定全城初中生都得看！” 　　　此言一出，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骂娘声。小宝阿瑞呸道：“老百姓都快没饭吃了，这些当官的还让学生出钱去捧他女儿，什么世道！”

　　 蓝花药又道：“说不是钱砸出来的电影我还就不信了，你们是没看过电影，那金金长得冷艳无比，大饼脸小眼睛，有点像那个张惠妹，不过张惠妹可比她俏多了，她还是地包天呢！”

　　 众人又是一片鄙视之音，marsen牵了牵叮珰的衣脚，小声道：“姐，明天我跟老师请假，不去看了。”

　　 叮珰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今晚许你看会电视，半小时。”

　　 marsen欢呼着进屋去了。真心无罪、姬羽凤听了，忙跟着marsen跑进屋里，全院就叮珰家一台电视机，二十年前摸奖摸到的。叮珰这辈子就这么一次赌运。

　　 四个大人聚在院子里，叮珰捡起那本《长翅膀的蛤蟆》，翻了几翻：“喝，这作者也叫金金！”

　　 “感情先出书再拍的电影，”蓝花药恍然大悟道：“难怪电影院海报上写着自编自演。”

　　 “还得了不少奖呢！”小宝阿瑞看着封面念道：“‘新闻观察五个一奖、’‘闲闲书话图书奖提名奖’。。。得，都是她老子奖给女儿的！” 　

　　 小小的屋子里，marsen打开电视机，14寸黑白屏幕上，流淌着一把动听的男音：“这里是天涯电视台‘脸对脸’节目，今天让我们采访一下《时差7分钟》的编剧和主演金金小姐。。。”

　　 ——“。。。我的留学生活是积极的，向上的。。。不像别的留学生写的书那么灰色、那么压抑。。。”

　　 “老宝，我自行链被城管剪了，帮我修修吧！”

　　 “成！”

　　 ——“留学费用？这个嘛，我妈那会在天涯城市版工作，攒了不少积蓄，够我两年的费用。。。”

　　 “叮珰，你找到工作了吗？”

　　 “别提了，抗了一下午冷冻猪肉，蓝花药，你上次说给我介绍便利商店的活，有回音吗？”

　　 ——“不，不，我的成功都是自己争取来的，只要有梦想，蛤蟆也能飞！”

　　[GAME OVER]

一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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